澳门威尼克斯人官方网站最熟悉的陌生人·扶桑随笔手记: 石破茂就任日本首相之后,中日关系开始峰回路转,各个级别的中日交流正在酝酿中。 从国与国来说,日本是中国的近邻,所谓“一衣带水”;从人与人来说,有仿唐建造的京都奈良,有近现代的恩怨如麻…… 战后成长的我们这一代,男人的角色模型高昌健深植心中,季节变换时,也会深情唱起北国之春,但隔海相望的日本人,依然是我们“最熟悉的陌生人”,忽远忽近。 去年六月间,我终于踏上了去日本的旅程,回来之后写了一篇随感。 近日,王毅和日本外相岩屋毅会面时专门谈到,“鼓励双方正能量网络创作者相互交流。” 于是不再介意行文是否面面俱到,何况只是一篇随感。
想到齐邦媛1947年到大学外文系任助教时,在单身宿舍常听到一首日本歌《荒城之月》,我把它设置成背景音乐播放。手机里,有冰川清志和着三弦琴(三味线)弹拨唱的此曲:“昔日高楼赏花人,今日无踪影.....”
日本战败后,日籍教员荒乱撤离台大,《荒城之月》“旧时月影何处觅”,甚合其境其情。百多年来,在日本的民谣中,除了江户时代末期的歌谣《樱花》外,最著名者,莫过于明治时代的这首《荒城之月》了。
高地公园离我们有些距离,吃了晚饭,闲翻资料,这才了解到,加拿大日本文化中心离我家很近,那里的樱花树也不少。
加拿大日本文化中心守在一处宁静街巷的坡道上,有着一份日本式的独特与美感。先到文化中心里溜达一下,一位日本女士告述我们,加拿大日本文化中心从1963年创立至今,已逾60多年。
搬到此地,是15年前。在里面到处转转,一个教室里,十多位白人中年男子在学日本语; 二个教室,在教日本武术,学者从少年到中年到老年都有;日本电影月今年从6月6月开始; 花道班也在开班,也有演练日本歌舞的......
领了一些资料缓步走出来,看见樱花开放在温柔的暮色里,我们的脚步彻底慢下来,走走停停看看。日暮天色,缓缓流转着,樱花固守着一份时间流逝的物哀之美。
忽然想起鲁迅先生的《藤野先生》:“从东京出发,不久便到一处驿站,写道:日暮里。不知怎地,我到现在还记得这名目。”
6月份这个时候,多伦多家里客厅西向的大窗户上,阳光还是直扑扑地冲来,白色光泽依然浓烈,没有衰退,而东京此时,简直算得上残照,蛋油画似染着西天,阳光的力量颓然势穷, 是一曲苍凉的挽歌。
残阳拂面而乱思,日暮乡关何处是,让人想到古典的旅途,爬山涉水的苦愁。现代人,一切都很方便,诗的气韵引起的和声恐消弥于时空深处。
可能鲁迅一代还有几分旧时光景,他首次去日本坐的是船,从横滨到东京第一次坐上了火车,比起当代的方便快捷,终究差很远,所以到了日暮里站,触动他多些吧。
然而不管时空如何变幻,这种中日共享的东方式的审美,已经沉积在我们的基因里,缩短着心的距离。日本,是我们最熟悉的陌生人。
从多伦多到东京也就十多个小时的航程。穿越北美落基山脉的上空,俯视而来的,苍茫的山顶覆盖着经年积雪。然后不久,飞机底下,或者是无尽的蔚蓝,或者是厚重的白色云朵绵绵不绝,横穿国际日期变更线,跨越太平洋,东京就到了。
东京替代京都,江户时代结束后成为日本首都,其出有因,它的襟怀,是汪洋大海,是舟楫、人员、贸易往来的门户。
坐完大江户线地铁出来,面对三个出口,不知选择哪一个往酒店,问一个年轻的日本小伙,结果呢,他走路把我们一直领到酒店门口.....
不跟旅行团的好处之一,是不用每日定时定点被赶着上路,一程接一程马不停蹄。但时间一样是长脚的,不管跟不跟团,甚至走的更快。
早晨起来,漫不经心地收拾停当,再复查一遍各处景点的各条路径,已倏地到了早午饭的辰光。看景的正事还未展开,还得先去招安自己的胃肠。
在东京充满江户时代风情的一个街区,沿街隔三差五排列着饭馆。一家饭馆看上去人气挺盛,我们拾阶而上。
刚刚抬脚进门,立即过来一个发型发色似鸡蛋挂面的日本妇女,冲着我们说着英文单词“抱歉澳门威尼克斯人,抱歉,”脸上却找不到任何表情。虽然她没有再挑一个英文词进行进一步解释,但明摆着,我们不被接待。
有些不知其意,我微懵。里面已有食客,尚未盈座,出于何故? 人家既然拒客,我们也没有非留此处的道理。那就走吧!
未掺任何想法步下台阶,正当其时,一位三十多岁的日本男士从饭馆里出来,一脸笑意地挽留住我们,你们是来吃饭吗?可以在这里吃饭的。他一边蹦出不连贯的英文单词,一边和善地示意我们跟他往回走。
而这名日本男子,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步下台阶,跟着我们穿过马路,尴尬的笑一直浮在他的脸上,他仍然小心翼翼地说着,在那里用餐是没有问题的.....但事已至此,他转而对我们说,你们想吃什么,我带你们去,我熟悉这里.....
他讪讪地笑着,好像他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情,好像他身当其境,被饭馆老板娘拒绝,尴尬的居然是他而不是我们。
至此,我大概猜到,老板娘的三个No字的背后,不是她的饭馆没有余力招待其他客人,而是针对我们的族裔背景。对于这,我很坦然,一点也不觉得尴尬,我多多少少知道中日民间彼此的一些心思。
他热诚地跟着我们,介绍着沿路的饭馆。其实饭馆外面的招牌图片已经很清楚,有什么没有什么,他的一份善意我明白,他怕委屈了我们,想给我们一点心理上的弥补.....
在上野公园原东京音乐学院旧址,在明治神宫,浅草寺等神社道场,甚至在东京的街头巷尾,乌鸦不时从身边飞过,原来乌鸦是日本国鸟。
日本自然灾害频仍,在建筑物玻璃窗户经常出现红色倒三角形,一问原来这是为救灾进行的特别结构设计,以便灾害来临时可以打破这些窗户迅速救人。日本人凡是预先考虑在前面。
日本学龄童经常独自坐地铁,或者独行街头上学和回家,除了培养一份独立的精神,也说明社会足够安全。
在日本的餐馆吃饭,食物单价和含税价分别列出,无需小费,价目清清爽爽,童叟无欺。(在香港机场何记粥面馆,一小碗面加上三个云吞,要价69港币。结账时发现,额外收服务费每人8港元,每人茶水费5元,计82港元。两人共计164港元。至于茶水,我们一落座,服务员立即给每人推了一小杯茶水来,我们可没有提要茶水,还以为免费的呢。而服务费,算小费吗?)
午餐在富士山附近的一个村庄。是纯日本式的午餐。食物分量小而精致,种类丰富,色泽漂亮,但餐桌,是一方矮矮的长几。
在街头,常见三三两两的日本老人行走。明显地,特别是老妇人,佝偻着背,显出内八的步态。这提醒我,一定发生了什么,可能跟此处生活形态有关吧?
据说明治维新时,日本人是不吃牛肉的,因为生活清苦,牛作梨耕之用,农人不舍。明治大帝为了日人身形高大,号召学西人食牛肉,甚而把耕牛宰杀了吃,令人相当讶异。
1854年,美国铁舰打开横滨港,逼迫日本开放,可谓屈辱。但日本历史不以为然,甚而认为美国此举,一举让日本走上文明之旅。
不仅仅是年轻人-----其中还有一些口音的年轻男女,一身和服裹身,猎奇地招摇在清水寺,八坂神社,伏见稻荷大社,花见小路等处,也毫不奇怪,听闻一些口音从和服里冒出;
在东京,人群匆匆从你身边擦身而过,那种人与人的缘分,只能留在恍惚之间。在忠犬八公守候的涉谷车站,人流汹涌而来而去,让你感觉更甚。东京的节奏不属于和服。
京都就不同了,面对百多年来一个小鱼村东京的崛起,变成实质性的首都,京都似乎固守在时间的深处,不愿放手---它是日本老京,执着于往昔的风华。
当我听到谢公屐---木屐,笃笃地敲击,敲击一阶一阶石阶时,我对那身和服多了时间的岁月沧桑之感。
都说京都仿长安仿洛阳,唐风遗韵染成,实际上我看建筑,除了神社道场,还有穿城而过的鸭川河岸等处保留了多一些唐风建筑等,街头还是那些当代建筑居多。
但不管如何,京都牢记着一种身份, 当我在稻荷社看到一群群乌鸦声声叫换时,忽然想到辛弃疾的“可堪回首,佛狸祠下,一片神鸦社鼓。”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,但京都留住了一身老风骨。
午餐在京都一家小巷里,傍鸭川河的一家二楼的小酒馆,好精致的Sushi 。移民初期,我在加拿大的第一份工作是做sushi, 为一个意大利公司,一个人在商场现做现卖。
晚上8点,东京街头寻食,瞧着一家人气挺盛,店招日文里夹着中华料理的字样,没有多想,我们进去坐定,正好是最后两张座位。坐定之后,这才发现往来服务生皆说日文,食客也全是日本人。他们面前的水杯里,涌动着冰块,啤酒也加冰,跟西方人一个做法。
白萝卜我从未想到碾成蒜末样放在一个小碟里品尝。来一碗米饭,再点几个炒菜,这类饭式在日店是找不到的。他们橱窗上广而告之的料理图片,几乎总有各式生鱼片出现,显然还是主角。
我们对生的鱼类食品,实在难以接受。看资料说,日本受佛教的影响(日本宗教,主要是神道教和佛教)不太吃动物肉,但这次在东京,我们看到一群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灶头,围灶而食,我们也凑热闹。结果到口的是Horsemeat ,是马肉,此前我们从未食用过。
早晨还听东京华人说,日本人吃饭是死一样的寂静,但此时,我周围的日本人热闹的不得了,大声说笑,因为相邻的桌子挨得很近,我不时疑心有口沫从芳邻溅向我,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,他把坐在对面劳动妇女模样的她逗笑的停不下来--头扭在一边,眼眉使劲地挤在了一处。
在夏天,大热天的,日本人也西装革履,东京华人说,上班时你不西装革履,同事认为你是异类。下了班,情况就不一样了。
这次我进的是一家日本人搞的中华料理。日本似乎很少有炒菜这种作法,但这次既然是中华料理,有韭菜炒豆芽,还有炒猪肝可点。还有煎饺,却几乎无多余的一滴油。
都说日本人饮食讲究色泽,讲究器皿。在大阪早餐时,小型的杯 、碗、盘、盏、钵、洗、壶、钟澳门威尼克斯人、瓿等一叠叠,我数了一下有二十多种,小型精致。让我简直觉得繁琐,吃个早餐,用得着吗?我还是喜欢油条大饼馒头包子,日餐里是见不到这些的。
尽管政府很努力,普遍地,日本人个子还是不太高,街头和电梯里一目了然。吃牛肉和牛奶的作用呢?按一位东京华人之说,九十年代以后,日本人的个子似乎更矮了,大约是她的闲谈吧,不知是否属实。
当晚吃完中华料理走小巷,一扭头,突然发现一辆车跟在你后面,它一直不嘀你,亦步亦趋,安安静静,你却突然被它吓一跳。
有骑自行车的人经过,也不打铃嘀你,不提醒一摇一晃走路的你让些道,它瞧着你步态的空档儿擦身而过,绝尘而去。有时会觉得被无视,觉得被冒犯而有些冒火,说一句“请让一下”这么困难吗?但在他们,大约是不愿打扰你吧,这是文化的差异吧,我想。
学校,已经被美军夷为平地,那就设露天讲坛,老师们给学生上课。从城市到乡村,从关东到关西,老师和学生,席地而坐,以蓝天为室。
甲午之战后,日本从清政府那里获赔银几个亿,日本当时有一条朝野共识,即必须让日本最偏远山区的小女孩上得起学,赔银里弄一块来搞教育。
有人分析,日本甲午之战虽然胜了,但国小民少,甲午之战已让日本山穷水尽,从民众到皇帝已经开始吃糠咽菜。所以有人假设,清朝毕竟是大国,只要组织力量再战,不急于在耻辱的条款上签字画押,笑到最后的,未必一定是日本。
说是日治不久,偏远乡村的一户家庭,收到邮递员跋山涉水送来的政府专递,提醒你家孩子的年龄到了,敦促送去上学。看完这段文字,让人默然良久。
“师夷之长技以制夷”魏源说的,源于《海国图志》。这本治国方略之书,刚开始,在清国激不起多少水花,却日本知识界受到宝贝一样的追捧,几乎人手一本。魏源的“师夷之长技以制夷”思想,被日本人奉为圭臬澳门威尼克斯人。
在上野公园的西洋国家艺术馆里,我看到许多六十年代七十年八十年代日本人买的西洋绘画,包括莫奈,雷诺阿等,购买者包括川崎重工等许多企业,也有许多私人收购家。
帅哥美女去巴黎老佛爷,挤破头; 这次在东京的银座街头,购物者络绎不绝,手里大包小包的是Channel,LV等。并且,以我之了解,即使如此,还在暗暗攀比。
美加等地的普通人,其实对名牌的感觉浅淡不少。随便什么衣服,你完全不用顾虑,套在身上即可出门。无人对你侧目而视,评头论足,从头看到脚。
西人的文化,讲究尊重,讲究独立,即使是流浪汉,也无人去鄙视和非议,社会文化和规范就要求这样。(这样的社会,有时候也会走火入魔。一对华人夫妻在家庭晚餐时,意有所指地说同性恋的不是,这就惹火了上初中的女儿,她站起来伤心地说,你们不能这么说!你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! 西方社会的日常教育就是这么个效果。)
日本有种叫职人的称呼,我们说工匠精神,追求尽善尽美。比如东京闻名的一家面馆,生意好到飞起。但人家一直就是十多张桌子,拒绝开分店。因为十多张桌子,在它的能力范围之内,它可以提供最优质的服务。
在大阪,京都,奈良等地,不时看到成群结队的学生,统一着装,在老师带领下参观寺庙和神社。有时候觉得日本,为什么看点老落在寺庙和神社,连学生的春(夏)游都念兹在兹?挺忧郁的。
文章见于美国《世界日报》《香港文学》、《中国时报》、美国《侨报》,《海外华人短篇小说选编》(第二辑,美国南方出版社),《精短散文佳篇选粹2018》(团结出版社,中国)等报刊杂志书籍,作品也被“人民日报海外网”“凤凰网”“观察者网”“搜狐网”等转载。曾获“加拿大,我的故事”征文枫叶金奖,“中国外嫁女全球征文”优秀奖。现从事医疗工作,写作为业余爱好。